余荷
一、遇见
我第一次看到余荷是在2010年的夏天。
燥热的天气,四处发散着一股酽酽的霉味,外婆从古老褐黄色的雕花木箱中整理出一叠陈旧发黄的照片准备拿去晾晒一下,我看到了她,戴着很老式黑缎绸布裹头嵌着一颗碧绿样式的翡翠,这个妇人全幅暗调的背景只有这一点墨绿的色彩,透着一股森冷的诡异。
我问外婆这是谁?
外婆说这是祖母留下来的,临走的时候手上还握着,所以这张照片留存至今。
不过,这女的好像是一个哑巴……
二、那年
她叫余荷。7岁时家贫被卖进佟家做童养媳。
佟家在上梅镇是很有名望的书香世家。
辛亥革命后,孙文先生颁布强制剪辫法令,但佟老爷硬是婉拒,成了上梅镇少数没有剪辫的守旧派,后来政府变相采取措施对待这些顽固的守旧分子,佟老爷祖上是清末进士,当然是杀一儆百的好例子,活捉被剪发辫的佟老爷跪地哀嚎无颜愧对列祖列宗后,遂一病不起病逝了,这也是佟家被人津津乐道的旧闻。
同样,当时的当家主母是佟老爷的大夫人姚氏。
伴随着姚氏生活的余荷,幼年是惨不忍睹的。瘦骨嶙峋的她,如同一张薄透的纸片,脆生生的像要撕裂一般,惨淡无神的双眼下,颧骨凸显,面颊惨白,唯一一点零星的红,却是嘴唇边流出的一点血色。周身像被榨干的粉条透着一股萎靡的气息,唯一能瞥见的就是那浓密油黑的发丝。
余荷主要是照顾大夫人的生活起居。当天还是蟹壳青的时候,她就必须爬起,速速准备早饭和老夫人的洗漱,之后再为她穿衣梳妆,甚至是跟随她出门,这一连套的步骤都能让她忙活一个上午。
她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清晨。
余荷左手并拢轻触大夫人头顶,右手握着雕花桃木梳,顺着银黑间杂的发丝轻慢地梳着,梳至尾端,余荷手肘一抬准备继续再梳时,一根发丝卡在桃木梳上,无意间一扯,疼痛哀叫的大夫人,左手捂着头部,转身就拿起梳妆台上的牛角梳子毫不留情地就往余荷头上狠命的敲去,只见血汩汩的沿着余荷右脑边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而大夫人并未停手,站起身来左手抓着余荷的衣领右手拿着牛角梳子从主房拖至后院的柴房,用那烧火的槐木重重的打向余荷的背部,而那一路都是余荷头上留下的鲜血,像是无言的控诉。
作为一个童养媳,她没有权利去表示自己的不满;作为一个童养媳,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苟延残喘的孩子,同样,她没有抗诉的能力。
她只是一个哑巴。
她被罚在柴房,里面弥漫着嘤嘤细微的哭泣声,余荷蹲坐着双手环抱状,幼小的头颅埋在两腿间,瑟缩地躲在柴堆边上,两眼红肿,干涸的血渍粘腻在发丝间,蚀骨的寒风从破洞的窗沿边上呼啸而过,饥寒交迫的余荷觉得没有比这更像地狱了。
童以璋的出现并不是一个意外。他是佟家的长工,专门负责厨房的杂活,算得上是半自由的童工。他比余荷好,因为他是雇佣制,到了一定年龄就可以回家,而她却永远没有归期。
三、爱慕
第二天。
厨娘张嫂途径柴房时看见了小哑女,她只是伸头望了一眼,就低着头走了。
粗工头阿栗路过时也看见了余荷,他只是皱了下眉,叹息了一声,也走了。
之后,不断有人途径于此,大家也只是瞅瞅,事不关己一般各忙各的去了。
而以璋来了,他却停了下来。
以璋的不同是他愿意走进她,即便她目光呆滞,泪眼朦胧。他看着很心疼,她多像家里的阿妹,若她是自己家的,他不会让她这样。此刻,他想保护她。
“给你。”他拿着窝窝头细声说道。
余荷还是木讷的望着,很疑惑。
“赶紧吃,不要被人看到,快拿着。”他比了比划,伸手把窝窝头硬塞在她手上,一股余温在皲裂的掌间四散开来。
她真的饿了,低头狠命的咬着,像是啃食憋屈在心间的苦闷,她一边吃一边簌簌地落泪,咳咳咳……她握着拳头狠狠地垂着胸部,噎着了。
他赶紧跑去外面用葫芦瓢舀些水给她,吞下那口清水,顿时通体舒畅。她觉得他的出现就像这瓢冰凉的清水,即便凉飕飕的,但却暖在心里。
不过到底还是被发现了,以璋被大夫人罚去劈柴,两日不准吃饭。
但之后的以璋并未对这些责罚有任何惧意,他仍旧在背后默默地给她留个窝窝头,悄悄地捎上一块纸包糖,甚至是难得一见的新布料。
久而她能在他的眼神间看懂他的想法,甚至是看他说话嘴唇的动作,她都能明白他说的意思。
这让以璋觉得不可思议,他觉得他们之间拉近了好大一步,这样没有阻碍的交流像是暧昧的情愫,一股浅浅的暖流在他们之间萦绕着。
四、丈夫
可是,余荷是有丈夫的,她是佟家的童养媳,而他的丈夫是大夫人的独子——佟易贤。
佟易贤从小就是体弱多病的种,为了缓解病痛,他开始抽鸦片,但久而久之就有了烟瘾。他个子中等,脸色白中泛青,蓬头垢发,算不上瘦巴巴,但笑起来一排枯黄色的牙齿很显露,牙龈也是黑乎乎的。
整天都是病怏怏的躺在烟榻上,吞云吐雾。
他也知道自己有个小老婆叫余荷,但是他是烟鬼,吸大烟都还来不及,哪里管得
相关新闻>>
- 发表评论
-
- 最新评论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