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没的乡戏(2)
真正是去看戏的是一些年龄稍大的人们,他们会在戏台前坐上一个上午,听戏子的唱腔,听戏里的台词和故事。年轻人也会去,只是人很少。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般不去,多是听一些看戏回来人的描述。
乡戏一般七天,第四天是正会。正会是乡戏最热闹的时候,到时四里八乡的人们都会向这里集聚,人山人海、挤拥不动的,甚是壮观。买东西的小商小贩数量也会达到最多数。逢至正会,小学的学校也会放上一天的假,让娃娃们也去看戏。路上都是行人,有赶车去的,有骑自行车去的,也有地下走去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在春日里很美,尽管上面有很深的皱纹。还离戏台远远地时候,路边就已经是拥挤着的了。吆喝着嗓子的商贩们会挡着道路,抱怨声总会有的。这一天庙里的香火相当旺盛,达到鼎盛。有卖香的,卖纸钱的,也有算卦占卜的。算命的人总会偎在墙角,摆上一个小摊,瞎了的眼略带干枯。有人去算命时,他们将干枯的手微微探出来,在人脸前晃晃,或是默默人的手,似乎就真的知道了天机,知道了命数。算过后,人们都会掏些钱扔进旁边的罐子里。钱的多少,全随人的意愿,觉得算得准时就多给些,觉得不准时少扔些也可以,但不允许不扔钱,这是算命人的忌讳。还有些在佛堂上烧香拜佛的,抽签许愿的,人进进出出的,各种表情。庙院里有挂起的红灯笼,显得格外耀眼。
正会时,人多,噪声也大,若不近戏台,不会听得清戏词。戏台前的场地会扩大到很远,卖汽水的人会跑到场子中去卖,哪个小孩看到了会哭着要。
三
我小的时候,也爱看戏,一家人都去。而我多半是跟着凑热闹。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父母亲带着哥姐我姊妹三个去镇上看戏。去的那天恰逢是正会。学校也怜悯似的给我们放上一天的假。(学校是村里的小学,课赶得不紧,放假也是很自然的事。)路上自然川流不息,开着小镚子的、赶牛车的、骑自行车的,但更多的是地上走着去的。三月的天气,不热不冷,阳光伴着和风,再加上几只鸟雀的清鸣,更是撩人沉醉。当然,那时的我还不懂欣赏这路边的景色,只一心想着赶紧到镇上,能看人烟,看各种小商贩的零食,玩具也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只是这遥远的路途,总是迟迟不见尽头。
我家离镇上有十里的路程,步行去自然很慢。然而,我家当时只有一辆有些年头的单杠自行车,父亲至多也只能带上我们姊妹三个。车上人太多,太乱。父亲也只能勉强带上两个,一前一后坐着。我和哥哥较姐姐年龄小,父亲总是带我俩先走,走一程就将我们放在路边,回过头来接母亲和姐姐。姐姐懂事,不埋怨。有些路段,母亲背着姐姐走,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姐姐自行走,母亲也舍不得。只是路上着实辛苦了父亲和母亲。就是这样一程又一程,我们颠簸来到镇上。
镇上已经聚拢了很多人了,各种小商贩将摊位摆在路边,只在路中留下一条窄窄的类似甬道的狭长的径。父亲将自行车放在亲戚家,而后将我和哥哥一手拉一个,母亲牵着姐姐,侧身穿过这条小径,艰难地来到戏台前。戏台前稍宽阔,前面离台子近的地方早已被人占了,黑压压的人群。我们找个能遮阴的地方先占着,父亲找几块砖头,再在上面摊上几块旧报纸,就可以坐了。然后父亲去称些瓜子,和糖果。水是母亲自带的。父亲不爱看戏,将我们安置好就离开,转悠去了。有时我和哥哥会粘着他也要跟了去。他便嚷着说,人多,太挤,不好领。实在不行,他只从两人中挑一个。剩下的一个多少有些闹心。姐姐乖巧,不闹着去,就偎着母亲看戏,看着花花绿绿的戏子,姐姐也问东问西。中午杀了戏,一家人就去吃饭,买点油条,喝碗凉粉也就饱了。然后去街上逛逛,看着东西也会嚷着要,母亲有些舍不得,脸一沉,我们也爽性作罢。当然,也是会买的,一个氢气球也就安了我们的心。牵着仅值两元的气球,那心中竟有一种自豪和炫耀。似乎这成了一种卑鄙的浅薄的资本。逛得累了,就歇在树荫下,一家人说说话,有时我姊妹三会倒在父母亲的身上睡着了去。下午,开了戏,看一会儿,就要回家去了。回家时父亲总也推着车慢慢走着,我哥姐三人坐在车上,母亲在后扶着。我和哥哥在后座上打闹,母亲嚷我们,却有一串串“咯咯”的笑流动在空气中。一路上依旧看到各种方式行走的人。天空中有几只鸟轻掠过,伴着好听的鸣叫声。手中牵着买回的气球,在金色的阳光下随风飘荡……
- 发表评论
-
- 最新评论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