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此岸,寂寞远方
??你是这样一个渴慕远方的孩子,信奉汪国真所说的“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尽管一直以来,远方对你而言很抽象,不清晰,甚至难以企及。它或许是爱琴海的蔚蓝海水,阿拉斯加的银色极光,香格里拉的经幡和耗牛,也或许仅仅只是一片盛开着野矢车菊的旷野,一架在溪流上转动的水车。在你的心里,远方就像净土一样平静,远了市廛,远了尘嚣,耸立成一座圣殿。
??现在的你,完全没有“故乡”概念,不懂在水一方的乡愁和李白的静夜思,不懂流浪者的沧桑与“古道西风瘦马”的悲凉。只义无返顾地喜爱着那些无限延伸的铁轨,寥落的站台,快马和风帆。爱这一盈美丽的沧桑,无论路途中是否会有“独骑瘦马踏残月”的寂寞,还是“落魄江湖载酒行”的凄楚,你都深信它们抵达了彼岸的幸福。
??可是在现实之中,你出走的欲望却常常会因为纷乱重叠的生活而变得有些绝望。因此你总在忍耐,并与这必要的等待平静地相处。或者试图通过其他方式去触摸自己无法亲身临历的远方。你在房间里贴满了冰蓝色Greenland的照片,感受北方冰凉彻骨的自由季风;你疯狂收集Bandari的CD,从《仙境》到《琉璃湖畔》再到《梦花园》,试图用音乐去推开一堵大门,让自己看见另一个世界;你有时会想象自己是彼得·潘——“从第二个路口向右拐,然后一直向前走,直到天亮”,这是去永无岛的路;你甚至梦见自己变成了《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那个丢失了影子,用金色独角兽盖骨释梦的人。这个时候的你很容易就被一些字眼所感动,例如“江南的月”或者“塞北的雪”,尽管没有见过,但你也很容易想象得出它们清冷的美丽,宛若一颗露水,安静明亮,不染纤尘,泛着清澈的光。
??可是多么失望,那些别人的风景、旋律、诗句、伤感的道听途说的故事,都不是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生活,无论在现实与回忆中都是混杂且平淡的。
??你所生活的厦门半岛,阳光潮湿,海水蔚蓝。在南薰楼上课的你可以看到楼对面整片浩瀚的海。从前晚自习的时候,你总喜欢在稿子上铺满一整页理科繁冗的计算之后抬头看窗外夜晚墨蓝得很深沉的海以及海对面大桥上的灯火明媚。但现在偶尔看两眼便觉得有些奢侈了。雪刃这个你很喜欢的女孩子曾经陪你看过一段时间的海。面对大海的时候,她把MP3挂在你的耳朵上让你听她录的列车驶过铁轨的声响,声音很清澈,有风呼啸而起。你总会把音量调到最大并沉醉于那强大的气流里。你们共同向往着安妮所描绘那个幸福村落:田野苍翠,山冈上桃花绽放,稻子即将成熟。安静的村庄,温暖芬芳。但更多时候你们却只能在黑潮暗涌的夜色中行走于这个城市的明媚角落,看满城的灯火摇曳车水马龙。那一刻,尽管置身于繁华之中,你们的灵魂却游离着,飞升于现实上空感受着远方的召唤和它独特的气息:潮湿、虚无、旷远,飘渺。像没有人经历过的山洞一样深邃,像没有人到达过的土地一样辽远,像刚消失的梦境一样神秘,像久闻山间鹧鸪却不见有鸟飞过的期待。
??其实,哪里有什么远方,你一直知道,远方对你,甚至你身边的许多人而言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远方,它不能等同于可以追求到的理想或者目标。远方只是一种慰藉,一种“望梅止渴”似的情怀,仿佛精神上的恋人,你们所爱的是它“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至少它让此岸的一切喧嚣与繁杂暂时看起来不那么令人失望。似乎一切都在为了抵达远方而努力着。很天真地认为,只要有一天到达了远方,就可以摒弃这现实的彼岸,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
??后来有一天,雪刃说,远方其实就是生命光华流逝里那些来来去去无法捕捉的风。是一些想要逃离现实,或者厌倦身边熟悉的一切的人为自己找的借口。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对于他们而言,即使到了这一站,还有下一站,到了下一站,还有下一站的远方。就好象后浪追赶了千年也追不上前面的浪,潮汐爬了千年也没有爬上高大的崖壁。远方藏在暮色深浓处,藏在虚空里。穿过了月的冷,沙的荒,千百年后依然难以抵达。因为无论他们走到哪儿都逃避不了现实,如果现实的伤口长在自己的身体之上。
??所以,从那以后,尽管你依旧会幻想在一个天籁空旷的夜晚登上驶向漠河以北、北极星以北的列车,看它飞驶过开满葵花的山冈,飞驶过平静如蓝色琥珀的湖泊,飞驶过宁静的村寨。但你也开始学会爱这现实,爱身边的草木萌芽树叶飘落,爱季节和光阴,爱如花绽放的歌声与微笑,爱这个尽管春天没有融雪与候鸟,秋天没有野菊与麦子但还算温馨的城市。
??浮华此岸,寂寞远方,终逃不过。
??也许,也只有那慈悲的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才能参悟纷乱的过去未来,看透浮化此岸和寂寞远方吧。因为——
??对于他们而言: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手里盛住无限,刹那便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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