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心中永远的根

周末探望父母，二老身体还硬朗，只是母亲霜染鬓发，带着仅满两岁的孙子俊儿，仍操持着家务。俊儿一声声“爷爷”“奶奶”，叫得父母二老心里乐开了花。父亲腿脚虽不太灵便，却承担了买早点和菜的任务，每天傍晚，二老偕同逛超市，其乐亦融融。
　　二00七年冬至，父亲回了趟家乡，于是侃起了家乡。
　　“五年没走动，老家现在变化太大了，真不敢相信，镇政府搬迁到我们村了，以前偌大的田地所剩无几，店铺林立，村里除了年纪大的，年轻人个个都做起了经营，没开店的都出外打工了，旧街加宽，新街延伸，同族刘哥带我们跑了很多人家，水泥结构平顶式三四层楼的居室平地起，条件好的人家还添置了卫生盥洗间、液化气灶。我到祖宗的地上祭扫一下，填上一坯土。带你弟弟到处走走，也算了结了我的心愿。”父亲边说边拿出几张复印件，“这是从族谱上复印过来的，给你们都看看，也知道我们家谱的情况。”“刘氏家族，我们做女儿的也有名字在下面，爸爸，弟弟是祖字辈吗？俊儿是武字辈吗？弟弟的族谱名一个'洪'字，刘家不错，是个大家族哟”，我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复印件边看边说，“要说刘氏还是皇氏家族呢，古代汉高祖刘邦打天下，在黄河中下游一带称雄建立基业，繁衍下的子孙，不定就是我们祖宗的一个分支呢？”“上了年纪了，去老家的机会也不多了，这次特意在你大姑家逗留了一星期，自从前两年你大姑过了，大姑夫身子骨也一年不如一年了，他很想到我家来，就怕坐车有个闪失，唉，守着自己的家，想得更多的是小时候的事。”父亲轻轻嘘了一口气。
　　思维在父亲的话语中勾起了回味，似有茶香嚼在口角，经络粗陋，混杂泥土的气息，苦涩略甘纯，源于酽酽的家乡池塘水，源于背朝天脸朝地躬耕的亲人。
　　父亲与母亲的老家在家居二百余里外跨市区的同一镇不同村，他们有着相似的童年，母亲从小在外婆的庇护下，读完卫校，由国家统一分配到县城人民医院参加工作，而父亲打呱呱落地起就失去了爷爷，年青守寡的奶奶，无奈之下，将父亲四位姐姐中老三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仅靠纺织家布艰难度日。尽管如此，奶奶还是倾其所能，供父亲读书，顺利毕业于江西省教育学院。耕于勤，苦于径，那段就着荧荧煤油灯泛海苦作舟的时日，每天起早贪黑十几里来回走山路，那中餐顿顿吃腻的炒黄豆菜、腌菜，父亲总是说仿佛就在昨天。耕耘换来的是收获的成果，共同的志趣促成父亲、母亲走到一起来，从穷山僻壤的小乡村，他们一同来到县城，在母亲单位分给的五十余平方米的租房定居下来，家徒四壁，简陋的一桌四凳一木制床，从单位单身到合家五口散漫的家庭温馨。然而无论父亲还是母亲，眷恋不舍的仍是家乡，浓浓的乡情，浸透在他们的侬语中，那泓养育他们长大的池塘水，那碧绿整治有序茏茏成行的菜畦，那村后山上棕红壤结构松散的小沙丘，环环相扣，一望无际，留下了母亲与儿时伙伴们肆无忌惮嬉戏的足印，那散落满山遍野枯黄的松针、松子成了母亲眼里上好的引火柴。
　　父亲与母亲，五十余载，风雨同舟，而家乡的一草一木，始终柔碎在他们封尘往事的情愫里，在父亲家乡那间久未居住而又年年翻修的二十余平方米的老屋，在妈妈的背挑肩扛上，在我童年的遐扉里，在弟弟摇篮的梦呓中。记事起，知晓了母亲总要在新年前夕打点行囊全家回乡过年，十五年，年年如此，直至一九八十年外婆过世。在我童年，新春成了我们的拜年之旅，每逢此时，这句顺口溜“新年到，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家家户户真热闹”耳濡于鬓，每每此刻，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追随父母的背后挤搭班车，总要念那首歌谣“汽车来了我不怕，我跟汽车打一架，打得汽车叫爸爸”，算是暂解旅途疲乏，而村上则是鞭炮声不绝于耳，乡里乡亲走村串户络绎不绝，进门泡上一杯热心茶，端上自产的吃食，再来一碗蛋煮清面就是最好的迎贵客待遇了，喝茶、吃点心一直要闹完整个元节。
　　由于是新春，鞭炮成了涂抹地面最好的染料，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孩子们拾起没打完散落地上的鞭炮，自燃自引点起引线，正应了年节就该杀猪宰鸡，场面分明就是儿时瞧见的那回在大姑家吃杀猪饭的景象，刨丁解牛霍霍然，支解几大部分，这一顿的猪血汤、猪肺汤、清蒸猪脑，捎带自家菜园摘来的白菜炒猪肝、芹菜炒猪口条……满满一猪内脏大席，在县城长大的我竟然以为顿顿佳肴如此。直至天色黯淡，没了下餐，父亲才告诉我乡下的习惯一天只有二顿正餐，这是年关，尚有花生、瓜子、饼子和苞米等等零食解馋，润上一杯纯土的茶香，围上一方桌，唠嗑闲谈，好不悠然俱往矣。
　　家乡，不管你的儿女行走多远，无论你的儿女锦衣玉食，你永远是心中眷念不舍的根。